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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的事蹟 (紹雲法師)




 117歲走路不沾地,手提四百斤,雲居山經常下雨,地面都是泥巴,一般人走一趟回來,鞋子沾了好多泥巴;可是老和尚的鞋子從來不見泥巴。奇怪的是,當我們走在他後面,注意他走路的時候,明明見到他的鞋子踩在泥巴上;但是回來後,再看他的鞋子,就是沒沾半點泥巴。這其中的奧妙,至今我們還搞不清楚。





我於一九五六年八月,當年我十九歲,高中畢業後就離家,從安徽省含山縣到江西省永修縣雲居山真如寺,投靠虛雲老和尚求出家。他老人家收我為徒,親自為我剃度,取名宣德,號紹雲。當年冬月去南華寺受具足戒,之後回雲居山常住。幾個月後,開始當老和尚的侍者。





老和尚當年117歲,身高兩米多,雙手下垂過膝,雙目炯炯有神,晚上在煤油燈下看報紙,字很小他都不戴眼鏡。牙齒整齊沒缺損,聽他說,是九十歲後才再生的。他的聲音非常宏亮,有時在禪堂講開示,聲音一大,把禪堂裡的報鐘,震動得嗡嗡作響。19537月老和尚到雲居山時,山上滿目瓦礫,荒草遍地,只有三間破舊大寮和四個僧人。這是1939年慘遭日本炮火,殿堂樓閣毀壞殆盡後,剩下的一片荒涼景況。





老和尚到雲居山後沒幾個月,來了五十多人,他們見了老和尚後都不肯離去。於是老和尚向政府申請重建雲居山,獲批准後隨即動工。為了生活上能自給自足,便開始墾荒,種莊稼。我1956年去的時候,已經開發了近一百畝水田,六十多畝旱地;每年可收水稻六、七萬斤,紅薯和馬鈴薯七、八萬斤。





當時,老和尚已高齡117歲,每天都親自到建築工地和開荒的山地去巡視和指導,還要接待來自各方的人士。晚上六點到禪堂講開示,八點以後開始閱讀各地來信,有時信一天多達百封,他老人家都一一過目。平常都到十二點左右才休息,翌晨兩點又起床打坐,直至打四板(大約三點半),才起床洗臉。





刷牙時他不用牙膏,只用溫水漱口,然後吐在毛巾上,先洗雙眼,再洗臉部。他說這樣可防眼疾而且能增強視力。洗臉後就到佛前禮拜再打坐。那時,我們才開始上早殿。





當時,山上的生活很艱苦,開發的田地不多,收成的穀子也很少。因為紅薯收成較多,每年七月開始到翌年三月,是吃紅薯的季節。紅薯的葉和枝是我們的小菜,有時連蕃薯和葉也沒有,就只有把鹽加進稀飯吃。





老和尚吃的稀飯和菜,都是我們從大寮打的,跟大眾師傅吃的一樣。他老人家這種節儉簡樸的生活,現在想起還記憶猶新。





雲居山地勢很高,冬天氣候很冷,氣溫常低到零下十七、八度。收藏在地窖的紅薯和寒冷空氣接觸後,皮發黑煮熟後吃起來很苦。  





有一次,我和齊賢師在老和尚那裡吃稀飯,吃到那種又苦又澀的紅薯皮,便揀出來放在桌邊。老和尚看到時默不作聲,待吃過稀飯後,他老人家一聲不響地,把那些紅薯皮撿起來吃掉。當時我們倆目睹此景,感到很慚愧、很難過。從此,再也不敢不吃紅薯皮了。





事後我們問他:「您老人家都這麼大年紀了,紅薯皮好苦!您怎麼吃得下去?」老和尚嘆了一口氣對我們說:「這是糧食啊!只可以吃,不可以糟蹋呀。」





又有一次,江西省宗教事務處處長到山上探望老和尚,老和尚請他吃午飯。處長是個在家人不懂得惜福。吃飯時,他掉了好幾粒飯粒在地上,老和尚看了也不說話,等吃完飯後,他才自己彎下腰,把那些米飯一粒粒地撿起來,放進口裡吃下去。使處長面紅耳赤,很不自在。他一再勸老和尚說:「老和尚,那些米飯已經掉在地上髒了不能吃的。」老和尚回答:「不要緊!這些都是糧食,一粒也不能糟蹋。」處長又說:「你老人家的生活要改善啊!」老和尚答:「就是這樣,我已經很好了。」





老和尚的身體很好,早上除了吃兩碗稀飯外,有時還會吃一點馬鈴薯。中午吃兩大碗米飯。晚上吃一小碗麵條或稀飯,過去他老人家一直是過午不食的,從雲門事件發生後,他才開始吃藥石。





他老人家很節儉也很惜福,他睡的草蓆破了,要我們幫他用布補好。不久同一個地方又破了,實在補無可補。我們想拿草蓆到常住去換一張新的。不料老人家知道後便罵:「好大的福氣啊!要享受常住一張新蓆子!」經此一說我們都不敢作聲了。





老和尚常開示我們:「修慧必須明理,修福莫如惜福。」意思是修慧參禪一定要明白道理,道理就是路頭。想參禪用功,但路頭摸不清楚,對參禪的道理未能領會,這樣工夫便很難用上了。所以古人說:「修行無別修,貴在識路頭;路頭識得了,生死一齊休。」「造福莫如惜福」就是要珍惜自己生活上的一切福德因緣。他經常訓誡我們說:「你們要惜福啊!你們現在能遇到佛法,到我這裡來修行,可能是過去世積培了一點福報;如果不惜福,把福報享盡了,就變成一個沒有福報的人。猶如你過去做生意賺了錢,存在銀行裡。如果現在不再勤奮工作賺錢,只顧享受,把銀行的儲蓄花光了,接著下去便要負債了。」





老和尚對我們的要求很嚴格。我覺得現在的出家人福報太大了,生活上衣食住行,各方面比過去充裕。因而,我們在福報當中,要更加注意惜福。有福德的人,修行也會比較順利。如果沒有福德,無論修那一種法門,都會有種種障礙的。





雖然,老和尚高齡一百一十多,但是他的氣力卻是無法測量的。曾跟隨老和尚在雲門寺同住的師父說,有一次他們在雲門開荒,有一塊大石頭,好幾個人都搬不動;老和尚來了叫他們走開,獨自一人就把那塊大石頭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了。





1957年下半年有一天,我剛從外面回來,見到老和尚雙手提著兩大捆木柴向大寮方向走,便問:「老和尚,您老人家怎麼到這裡來搬木柴呢?」經我一問他就把木柴放下,回寮房去了。我便到大寮找負責砍柴的自性師,把剛才的情景告訴他,他很驚訝地說:「我砍了三大捆木柴,自己扛了一捆回大寮。還留下兩大捆在茅蓬西面的路邊,因為太重了,我連一捆也扛不起來,老和尚怎麼有那麼大的力氣,兩大捆一起提起呢?」





後來我們把那捆柴一秤,一捆就有二百多斤。所以老和尚的力氣是沒法測量的。修行的人,環境愈是艱苦,道心愈是堅固,老和尚常說:「不經一番寒徹骨,焉得梅花撲鼻香。」





當時,雲居山的生活非常清苦,工作勞動量很大也很緊張。除了耕種、蓋廟、建房子及日常的坐香、上殿外,師父們每天還要劃定大面積的荒地來開墾,若白天不能完成,天黑了還得繼續幹,直至把完成目標為止。





有時要運材料上山,遇有月亮的晚上,坐完養息香及四支香後,還要到山下三十里路去擔。回來休息不到兩個小時,又要上早殿了。早殿、早堂過後,早板香只坐半小時,又要打板出坡了。所以那時的生活很緊張、很忙碌,但是師父們的道心都非常堅定。





此外,晚上每兩人一班,每班兩個小時,輪流看守稻田,防止野豬來犯。那時山上的野豬、老虎很多,當稻穀快成熟時,野豬就成群結隊來了。只要有一隻野豬叫,其它幾十隻就聞聲而至,大肆吞噬田裡的稻穀子,如是一大片稻田轉眼間就化為烏有。





雖然老和尚年紀那麼大,還堅持加入我們晚上看守稻田的輪班工作。老和尚在雲居山行住坐臥時以身作則,並常上堂為大眾師父講開示,以實際行動來教育大眾。



在雲門事件中,他老人家的骨頭被打斷了好幾處。在五六至五八年間,經常生病發燒,身上的舊患和骨折的地方疼痛不已時,他便躺在床上呻吟。可是一聽說有人來見他,馬上又坐起來,盤起腿來精神好得很,可以一談三、四個小時,一點也看不出病態。有時我們催促客人走,想讓他休息。他反而不高興說:「人家有事才來找我,等人家把事情說完了才能走。」可是客人一走,他又躺下來呻吟了。我們問他:「剛才人來你精神那麼好;人才走,為何又這麼痛苦呀?」他說:「這是業障呀!閻王老子也管不了我,我要起來就起來,要不起來就不起來。」實際上我們也感到很驚奇。





一九五七年正月,他老人家病得很厲害,永修縣和省政府的幹部都來探望,並派車想接他到南昌省立醫院去看病。本來他不願去,但是省政府的領導一再勸說和催促,才勉強答應。到了醫院,接受檢查,化驗血型時,那些醫務人員都感到十分驚奇。他們說:「聽說這位老人家已經一百多歲了,但是他的血就像十三歲以下的孩童一樣,我們從來沒見過,這麼大年紀的人有這樣的血。」經過詳細化驗後,他們說老和尚的血是純陽性的。而老和尚只在醫院住了四天就回山了。他老人家的血型,直至現在仍是個謎。





中午休息時,他老人家有時也打昏沉,頭向前俯甚至打鼾。有一次,我們聽他在打鼾,便偷偷離開,拿著房裡面的果品到外面邊吃邊玩。他醒後就這件事來罵我們。我們問:「剛才您老人家不是睡到打鼾了嗎?你怎麼會知道呢?」他說:「你心裡打幾個妄想我都知道,你拿東西到外面吃,我會不知道嗎?」此後我們才相信,悟道了生死的人,已經破了五蘊。見他是睡著了,其心思卻是明明了了,清清楚楚的。





我們也藉機問老人家在終南山住茅蓬的事蹟。





當年,他老人家六十七歲,在終南山住茅蓬。戒塵法師,是一位講大部經的法師,聽說老和尚在高旻寺開了悟,便到終南山茅蓬找老和尚辯論禪宗的機鋒語。老和尚聽他把話說得很大,便對他說:「你的機鋒辯論雖然很好,但這個不是你自己真正的工夫,在生死根本上作不了主,閻王老子不會放過你的。不要再多辯了,咱們倆坐坐看吧。」於是他們兩人就在茅蓬裡打坐。老和尚一坐,就是七日七夜,如如不動。而戒塵法師只坐了半天,雙腿已經痛得不得了,心裡妄想更是煩躁不安。





戒塵法師每天都繞著老和尚走幾圈,好不容易才等到第七天,老和尚終於出定了。他問老和尚:「您在定中,是有覺知,還是沒有覺知呢?若是有覺知,就不名為入定;如果沒有覺知,那豈不是枯定,不就是所謂的死水不藏龍嗎?」





老和尚說:「要知道禪宗這一法,原不以定為究竟,只求明心見性。若是真疑現前,其心自然清淨。由於疑情不斷,所以不是無知;也因沒有妄想,所以不是有知。雖然沒有妄想之知,但就是一支針掉在地上,也能聽得清清楚楚;你每天繞著我走幾圈,我都知道,只因疑情之力,不起分別而已。雖然不起分別,因為有疑情在,用功不斷,所以不是枯定。雖然不是枯定,這亦只不過是用功路途中事,並非究竟。所以過去這七天,我只是覺得好像一彈指間就過去了,如果我一生分別心,便會出定。參禪辦道的人,必須將此疑情,疑至極處,一旦因緣時至,打破疑團,摸著自家鼻孔,才是真正的道契無生啊!」此後戒塵法師就一直跟隨老和尚,對他老人家非常信服和尊敬了。





後來,有一次,老和尚入定十八天;山上其他人知道了,都來參拜他。他感到厭煩,於是他們倆便背著背架子朝峨嵋山去了。一天晚上,他們倆在一個沒有人住的小破廟過夜。老和尚說睡到半夜時,戒塵法師有跳蚤在他身上咬,他就把跳蚤扔到地面,跳蚤摔到地上,把腿摔掉了,老和尚在定中聽到那跳蚤叫得很慘。翌日老和尚就將此事查問了戒塵法師,他聽後感到很驚訝,心想:「竟然連我放一隻跳蚤在地上他都知道,而且還聽到跳蚤的喊叫聲,定中的功夫真了不起!」可知身心清淨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議。





1957年他們一起到雲南去開辦道場。雲居山有些八十多歲的老師父都知道。他們說那位戒塵老法師很了不起,後來是預知時至,先向大眾告假後,坐著往生的。





在雲南時,老和尚經常一坐七、八天。有時人家有要事找他商量,就得用引磬為他開靜,他才出定。因此,老和尚在雲居山時,我們就問他:「是否有這些事情呢?」





他說:「是呀。」





我們又問:「老和尚您現在為甚麼不入定呢?」



他說:「現在重建寺院,每天都有政府人員和其他人來找,我不出去不行,所以不能入定呀。」他還笑說:「如果我在這裡一坐七、八天不起,一些不懷好意的人,當我死了,把我的色殼子搬去燒。這樣這個寺院就蓋不成了,所以現在我不敢入定。」





雖然,老和尚在雲居山時,沒坐禪入定七、八天,但他經常一坐就一整天不動。有時從夜裡十二點左右開始坐,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起坐。所以他老人家的境界,不是一般凡夫所能知道的。





我們曾經問老和尚:「聽說證了道的人,就是聖人,是嗎?」他說:「是呀!」我說:「那就是證到初果羅漢的人是不是?」「初果,是呀!」他又說:「實際上初果很不簡單,證到初果須陀洹的人,不但定中沒有妄想,就是平常的行住坐臥,也沒有妄想。他的六根不染六塵,就是六塵不能打擾他,他就入了聖流。」   據說證了初果羅漢的人走路時,雖然你看見他雙腳是踩在地上,但實際是離地有兩分高的。那時也有人問我們:「聽說了脫生死的人,走路時腳不觸地,不沾泥巴。那麼老和尚算是大菩薩了,你們經常隨他走路,究竟他的腳踩不踩地?鞋子沾不沾泥土呢?」於是我們就很留心這些事情,並經過多次試驗。





雲居山的地都是泥巴,經常下雨,一般人走一趟回來,鞋子自然沾了好多泥巴;可是老和尚的鞋子從來不見有泥巴。奇怪的是,當我們走在他後面,注意他走路時,明明是見他的鞋子踩在泥巴上;但是回來後,我們再看他的鞋子,就是沒沾半點泥巴。這其中的奧妙,我們至今還搞不清楚。





一九五七年真如寺關外山上失火,大眾師傅都去救火,老和尚也叫我們跟著他去打火。初時,他穿一件短中褂,步履輕快地在我們前面走,當走到趙州關外將要上山時,前面的老和尚突然不見了,卻見他在離我們好幾丈遠的一塊大石頭上站著。我們不禁大喊:「老和尚,您剛才還在這裡,怎麼一下子跑得那麼遠呀!」他站在高處說:「你們快點打火啊!」我們真不曉得他是怎麼走過去的。





當時老和尚每天晚上(或隔一、兩天),在禪堂講開示。時間一到,叫香板一打響,不但我們種田的、在外面出坡的師父們都往回跑;就連天空的烏鴉也一群群地飛回來聽開示。那時雲居山的烏鴉特別多,屋頂和附近的樹上,從茅蓬到禪堂的路上,烏鴉站得密密麻麻的,令我們寸步難行。有時要用杖枝動它一下,它跳一下我們才有路可走,否則,就要踩到它們身上。開示說完了,老和尚回茅蓬,烏鴉也回巢了。所以鳥雀也很有靈性啊。





一九五七年六月上旬,天氣酷熱,一天老和尚忽然要到五老峰頂看地形。當時有晴空、淨行、傳印師和我等一共六人,我們就將一張靠背籐椅兩根竹子綁起來,做成轎子讓老和尚坐,我們分三班更替。出門時已近九點,天氣很熱,太陽很猛。我們心中暗想:「老和尚體質這麼弱,天氣又那麼熱,偏偏選上今天上五老峰頂,一定被太陽曬得很難受了。」奇怪的是,當我們抬起轎子的時候,天空飛來很多很多的烏鴉,奇妙的是烏鴉就盤旋在轎子上方,把陽光遮得密密的,我們一點也曬不到陽光。一路隨著我們,轎子抬到那裡,烏鴉就像烏雲般到那裡盤旋,使我們一點也不覺得熱。





一直到了五老峰頂,老和尚下了轎子後,那些烏鴉隨即飛下來,圍繞在轎子四周,翹首望著老和尚叫個不停。老和尚在五老峰頂看完地形後折回時,我們剛把轎抬起,烏鴉又一窩蜂地飛上天空,像來時一樣,在上空跟著盤旋,形成一把大傘,擋著猛烈陽光,直到茅蓬門口後,才逐漸散去。





進了茅蓬後老和尚說:「你們都怕今天會熱得不得了,結果熱不熱呀?」我們六個人都憋著嘴笑了。我們說:「今天全賴你老人家的福德,感動了那些烏鴉來護法,遮了太陽。不然這猛烈的陽光,我們一去一回,可不好受呀!」所以道人動一念,有情鳥群也來護持。





一九五五年七月,老和尚的茅蓬被火燒了,相連的小廚房外牆也倒了。我們用兩塊板夾豎起來,中間再打入泥土,當時打土牆的有四位同修。我們把泥土倒上不久,西邊天空烏雲滾滾,大有暴雨欲來之勢;我們非常著急,因為新打的土牆未實,被雨水一淋,就會倒塌。其中的淨行師說:「老和尚在門口,我們過去請老和尚動個念頭,叫這場雨不要來吧。」其他三人都贊成。於是淨行師就過去頂禮老和尚說:「老和尚慈悲,那邊土牆剛打好,下雨便會倒掉,不能下雨呀。」老和尚望了望天,不說一語起身回寮房去了。





過了一會兒,颳起大風,大雨隨即而至,風雨交加,下到茅蓬西邊房子,離那土牆不到五呎的地方,那雨就沒有了。持續下了一個多小時,雨水從屋頂嘩啦嘩啦地下個不停,就是打土牆的茅蓬四圍,一滴雨水也沒有。風雨過後,我們歡天喜地的跑去頂禮老和尚,感謝他老人家幫忙。老和尚不哼氣,也不說話。





古德說:「道高龍虎敬,德重鬼神欽。」是真實不虛的。他老人家一動念頭,好像海龍王也聽到了,不讓雨淋的地方,雨就下不到那裡。





一九五七年五月中旬,水稻田裡的秧苗剛插下不久。山中連續下了幾天大雨,山洪暴發,安樂橋被沖斷了。挾帶小石泥砂的洪水越過山溪堤埂,快要衝往稻田了。宏清師從小廚房出來,意外發現老和尚獨自在風雨中,沒打傘,身穿衲襖,腳穿羅漢鞋,由安樂橋溪堤向東行,朝稻田方向走去。他趕緊拿了把雨傘,往老和尚的方向跑去。





奇怪的是,他發現老和尚走過之處,洪水就不往稻田裡沖,反而沿山那邊向東流,高出稻田邊、溪堤數尺之高,也就是洪水不往低處流,反而向高處沖!就這樣,剛插秧的稻田便免遭洪水泥砂淹沒。





之後,老和尚走至佛印橋,站在那裡。宏清師便回來喊印開當家師,當家師知道後便一面安排打出坡板,一面自己走去老和尚處問他:「這麼大的雨,您老人家怎麼一個人跑出來?」老和尚說:「我不出來,上面幾十畝稻田就沒有了,都要被山洪泥砂覆蓋了,到時還哪有穀子收呢?」





當時,我們見老和尚的衲襖上雨點並不多,只有腳穿的羅漢鞋被雨水打濕了。真是道人走過的地方,水也要讓路。





他老人家行住坐臥的威儀嚴正,真正做到「行如風、立如松、坐如鐘、臥如弓」。他站起來都是雙手下垂,頸靠衣領,筆直地走路。也經常對我們說:「身直影無斜」,即身子筆挺,影子一定是直的。他老人家隱喻著用功辦道的人,若有直心,決定能成功的。





他老人家平生的一言一語,都是我們的指引;一舉一動,都是後人的榜樣。



老和尚一生,建有小寺院八十多座;重興大叢林六個,包括雲南雞足山祝聖寺、昆明雲棲寺、廣東曲江南華寺、乳源雲門寺、福建鼓山湧泉寺、江西雲居山真如寺等。老和尚為使禪宗五派傳承延續不斷,以一身而參演五宗,分別為臨濟宗第四十三世祖、曹洞宗第四十七世祖、溈仰宗第八世祖、法眼宗第八世祖及雲門宗第十二世祖,他親自剃度的出家弟子一千多人,國內外歸依徒弟一百多萬。所以說他老人家是當代禪宗的泰斗。





一九五八年社會主義教育時期,當時有些極左路線的人,利用那些不好的出家人,對老和尚進行譭謗。因為老和尚是全國政協委員,只能在名譽上給他造成打擊;所以便寫了老和尚很多不符事實的大字報。老和尚看了,一言不發並在會上表示感謝。可是,他老人家內心的難受,難以言喻。





一九五八年以後,他對我們說:「我要走了。」我們很難過地問他:「你老人家怎麼現在就要走?」他說:「你們不知道,以後還有十年的罪,好難受呀!」當時我們不明白,後來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十年浩劫。





從一九五八年開始,他老人家經常生小病,便開始把事情逐一交代後人,把他所有的東西都分給大眾。





一九五九年九月十日下午,老和尚向大眾作最後開示及遺囑,老和尚說:「我的最後遺言只有:『勤修戒定慧,息滅貪瞋痴。』」過一會兒又說:「要以正念正心,培養出大無畏精神,度人度世。」老人訓誡我們要好好持戒修行。





九月十二日中午十二時,老和尚對侍者說:「我剛才在睡夢中,見到一頭牛踏斷了佛印橋的石板,又見到碧溪的水流間斷了。」隨即閉目不語。直至十二點半,老和尚喚侍者們進去,對他們說:「你們侍奉我多年,都辛勞了。以前的事不多說,我近十年來,含辛茹苦,天天在危疑震撼之中,受盡譭謗及諂曲,我都甘心承擔,只想為國內保存佛祖道場,為寺院守祖德清規,為一般出家人保存此一領大衣。此一領大衣,我是拚命爭取回來的,你們都是我的入室弟子,是知道經過的。你們此後如有把茅蓋頭,或應化四方,亦須堅持保守此一領大衣,但如何能夠永久保守呢?只有一個字“戒”。」老和尚說畢,合掌向大家道珍重,眾人含淚而退,在室外屋簷下守候。





到了下午一時四十五分,他老人家就在雲居山茅蓬裡,右脅作吉祥臥,安祥圓寂。他圓寂前的一個多月,很多師父們都看到有一大片光自茅蓬而出,朝大殿方向去;只見一明亮光環,不見任何影像,進了大殿,光環才漸漸隱沒。一個多月後,老和尚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善,親筆寫了一份遺囑;然後叫兩個侍者離開,他自己留在茅蓬裡靜靜地走了!





老和尚九月十二日圓寂,九月十九日封龕,次日荼毗,預期三天後開爐揀舍利骨灰。不料,第二天趙州關外山上失火,山上住了近百人,大眾師都去打火,只留一些老弱病殘的人在寺內。其中寬懷師和寬克師等人跑到化身爐洞外向內窺看,看到老和尚火化後的骨灰兀坐不倒,宛如好人一樣,跌坐在那裡。他們覺得奇怪,便隨手拾起一塊小瓦片朝那骨灰一丟,骨灰就整個倒下來了。寬懷師即伸手向裡面抓起一把骨灰,一看有好幾顆晶瑩光亮的舍利子,即聲張起來。





過一會兒,救火的人陸續回來,聽說老和尚的骨灰裡有舍利,紛紛跑來爭著向內抓一把骨灰,然後往山中僻靜處跑,因為當時政府並不允許有舍利子。幾十人都是如此,有的一把骨灰裡有好幾顆舍利,少的也有一兩粒,大小不等,顏色不一,以白色晶瑩者為多。所以老和尚的骨灰裡有多少舍利子,根本無法統計。





數十人打火回來後都如此輪搶,方丈性福和尚不得已,就叫慧通師和自修師把骨灰過篩,又篩出了很多舍利。其中慧通師揀到一粒舍利,比大姆指還大,像水晶般晶瑩剔透,後來送給聞訊遠地趕來的海燈法師。聽說海燈法師把舍利子送到浙江天台山去了。當時,有一位達定師,因在菜園種菜,後來才得知消息。當他到時,只拾到一塊骨頭。他便把骨頭帶回菜園裡敲碎,發現裡面有一顆紅豆般大的血紅色舍利,還有一顆小的,黏在骨頭上面。





還有一位一如師,因打火最後才回來,一聽到有舍利,便箭步跑去化身爐。那時的化身爐已剩下一片空地,連灰也掃得乾乾淨淨。他不禁放聲大哭,邊哭邊用竹籤子挖地,挖了兩吋多深,忽然發現一粒晶亮白色舍利,清澈透亮,大如黃豆。一如師喜出望外,便像寶貝般地收藏起來。





當時很多人看到老和尚盤腿端坐在舍利裡面,其中一顆甚至連他那長眉毛也看得清清楚楚。那顆舍利現在還藏在舍利塔裡。





那時有些想譭謗老和尚的人說,老和尚的舍利是放了琥珀進去燒出來的。於是有人試著把琥珀放進火裡燒,結果都成灰。老和尚走的時候,形勢很緊張,山上還在搞教育整頓,不能宣張。所以,對他老人家留下的舍利子,眾說紛紜,無法作出正確的統計。有說只有一百多粒,實際數字遠遠超過此數,其小者無數,更難以統計了。又有人說有上千粒,只是已無從稽考了。





他老人家生平的事蹟很多很多,年譜上也有記載。當時年紀較大的人,都說是親眼所見,親耳所聞,是真實不虛。本人對老和尚的事情,只能略說點滴,謝謝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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